小镇情画

女子的肩膀和扁担：朝霞、午日中，斜阳、风雨下，我都观见短发或梳辫儿的女子，从泊在新港简易码头的机动船上，用肩膀扛下来一袋袋化学肥料，或是农业机械零件，送到农业科技推广站。扁担颤悠悠，两个女子用扁担抬着巨型的柴油桶，一步一步登上坡地。她们不像我故乡长江码头的“棒棒军”，抬走物件喊着号子或是“嗨佐嗨佐”的呐喊，而是默默地扛，默默地抬，不声张，更不叫苦，给我万钧若轻的感觉。月出湖东，这些以肩膀和扁担讨生活的女子，手拎着或腰围着擦汗、垫肩的天蓝色水布，踏着月影波光，悠悠然走过我旅居的小店门前，仍然是默默，默默，如未曾经过强体力劳动。劳动，就是她们的青春，她们对情郎、丈夫、儿女的爱；劳动，就是她们习以为常的生活。人类虽有先进的搬运机械，人类并没有脱离体力劳动。周恩来青年时说：“用进废退”。人类如果完全脱离体力劳动，就会退化。从美国电影电视看，超级大国仍有一群群体力劳动者。诗神啊！请让我轻吻劳动女子汗湿雨浇的肩膀，亲吻许久还会依赖的扁担……

十字路小市场：小镇的十字路是宽展的水泥路；小镇的十字路有个小市场。月未落，日未出，男男女女的小摊主就在十字路中央摆开了汤粉、豆浆油条、肉粥、包子、米糕、卤蛋……档口。上班的职工、一些小镇的百姓，只化几角或是一元多钱，就能享用朝食。难忘的乡镇风情，是瓜果蔬菜分两行摆成的彩色线；苋菜、白菜、茄子、南瓜、冬瓜、桂圆、葡萄……露水般晶莹的红黄蓝白青紫的一溜溜春色，我走过，沾染天然的香，天然的美，那蹲、坐在彩色线边的农人，也是天然而不俗，才有天然的劳动果实。农人！她们是红棉花，他们是岭南松。朝阳给湖水的波纹绣上金边，长方的大棚——肉菜杂货市场开档。活鱼水中游，鸡鸭笼里站，五指仙桃枸杞根苦中有甜，日用小百货等候顾客；衣着随便安逸的老人，有事在身匆忙的中青年；穿素雅长裙、高跟鞋的媳妇，手牵玩小机器人的孩子，白衣白裤白高跟鞋的小镇高挑丽人。一家小店的店主阿婆摇着扇儿在笑，她看见十字路三条黑犬叼着一件连裤袜玩耍，像拔河；一条大黄犬趋来一蹲，三条黑犬被镇住不再拔河，想它是个狗头儿。那连裤袜只是旧了，不知是镇上那个小姐扔掉，可见小镇也有新潮。